道不同不相为谋。
好奇之士,巧取曲营,不逐众之所争,独汲汲于所谓名者,或贵富以饱其欲,或声誉以厌其情,其于志盈一也,曾国藩在《求阙斋记》中这样写道。
史书上多有歌颂仁人志士的习惯,比如季札挂剑空垄,此心已许,又何以在乎别人是否在世呢?比如伯夷让位,誓死不食周朝的俸禄,只因为周武王不仁不义,在父亲服丧期间起兵马之争,以臣子取代君主。
历史就像一个公式,好像只要在自变量栏里输入“仁义”、“忠厚”,很快就得出结果,“名”、“功”、“利”全部都来了。
普通人尚且知道生活的意义在于过程,那么,我们又是如何眼睁睁的将这一重要的经历给过滤掉了?
孔夫子提倡的仁义礼仪是否真的可以让我们立功、立言、立德?好人,真的有好报吗?
古人云:“岁寒,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。”松柏有自己的喜好,各人自有不同的的志向。我看重自然的清新,难免讨厌都市的灯红酒绿;我喜欢留着长发的温婉,就不太会在意短发的洒脱。人的思维,总是线性的,习惯于找一根绳子,把外界的想法穿起来,让自己居中。否则,就很容易迷失在噪杂的,烦乱的现象中。
有所看重,有所偏向。
不同职业看待同一件事情往往意见不同,于是商人有重利,义士在重义,伶人常重情,君子总爱仁。一件事物,可以有不同的观点,每一个角度,都包含着对于它最贴切的比喻。所以,逆光和顺光里,画风是不同的;逆境和安逸中,对人的影响也是不一的。有所侧重,就难免分歧,而说服,恰恰是要对方站在自己的角度观察,所以有争议、不可调和,才导致了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
松柏不能按照桃花的方式行事,我们也不能依照同一个模板生活。这世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,创世主才在意我们个体的差异,和色彩。
人们为一件事情满足,常常是有着相似经历的朋友才能深切体会,此所谓不相为谋之例。所以我说,好人的结果,并不是在别人的眼中被关注、被理解,而是激起自己心中那小小的涟漪,存留在记忆里,带给自己以温存的快乐。这是一种对自己所信仰的价值观的体悟和实践,所以会快乐。
伯夷重义,所以绝食于首阳山。
孔子曰:“伯夷、叔齐,不念旧恶,怨是用希。求仁得仁,又何怨乎?”
得到自己所希求的,还有什么怨恨的呢?
是所以人发愤而著书者,常有成功,因为其所求为所著;所以成功之后,鲜再成名,因为没有了所希求的东西,或者说,所希求的,不再是为外世所敬仰的东西了。
司马迁在《伯夷列传》的结束时说,伯夷的故事之所以流传,最重要的是“道相同”的孔子看重并且为之著述立言;颜回之所以长久,本质还是在于那一本《论语》呀!
所以世有伯乐,然后有千里马,千里马常有,而伯乐不常有。
人事已尽,方知天道。伯乐不可求,所以说:“事在人为”。
就我所知,一件东西,做到极致,方才可以被世俗所欣赏。芸芸众生,茫茫人海,有人穷其一生只为了完成一部史书,于是才有了天人之际古今之变一家之言的资本,充足的时间调查、考证、写作,于是配得上“史家之绝唱,无韵之离骚”的美誉。那些努力,那些汗水,总是不会被时间所埋没。
死,或重于泰山,或轻于鸿毛。出身的选择,是不可改变的事情;但是那足以让一个人生而有用,死而有价的抉择,却是自己可以选择的。我们决定,自己的模样。
唯有坚持,唯有尽心尽力,方才可以展现出千里马的潜力。
马儿苦于不自知,岂能怪伯乐?如果攒足饲料,用尽力气,我相信,总有一天,会发光发热的。
做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
大概只有和伯夷,叔齐一样遭遇的仁人志士才能体会得到那种没有怨恨的,誓死决心的感情。絮絮叨叨数千字,估计也只有在寒食节,追忆起前人时,想起在首阳山还有如此不通情理的顽固时,人们才能稍微记起这传说似的故事吧。
2014年4月26日于武昌